主办,联合全国众多高校科幻社团举办的第六届“星火杯”全国高校联合征文大赛已真正开始启动,截稿时间为2024年5月15日。接下来将陆续推出经过初筛环节后进入初审的来稿作品,敬请关注!欢迎加入大赛官方
或许有些人还依稀记得,新历五十一年的夏季,发生了一次非同寻常的陨石坠落事件。但由于应急指导组在第一时间采取的严格消息封锁措施,这颗被命名为“信使(Messenger)”的陨石只存在于少数知情者的记忆里。
7月25日,“信使”脱离了预测的轨道,以24.5千米每秒的速度进入大气层,坠落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多个国内外机构都侦测到了突如其来的轨道变化,提前发出警报,为当地政府争取了疏散的时间。
幸运的是,落地附近只有一个废弃核电站,不幸的是,陨石坠落后的几个小时里,在周围检测出来辐射。
辐射的存在,导致事件的紧急程度上升,应急指导组当即成立,首先展开的就是保密工作。指导组没有把“信使”转运至任何地方,而是把实验基地被搬到了它身边。一周后,一个简陋但功能健全的实验所被建立起来,直到它被拆除的那一刻都没有专门的名字,只是称其为“基地”。
我们被召集到辐射区外的一栋清空的小居民楼里,每人发了一份保密协议,有足足68页,详细罗列了每一种可能的情况及每种情况下要遵守的条条框框。之后指导组召开的会议上,发言人粗略地介绍了目前掌握的情况。当时会上展示了一张草图,绘制了“信使”的运行轨迹,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从业以来见过最莫名其妙的轨迹图,如果它不是被专业技术人员放在台上严肃地介绍,我大概会不假思索地指责它造假,还能列出好几条可靠理由——先是在靠近木星的地方发生了两次偏转,接着在小行星带内发生了一次,在靠近地球时又发生了一次,就是这一次导致它坠落在地球上。很难相信这不是一个玩笑。
我和另外24名科学家分成两组,先后向基地出发。车只能行驶一小段,剩下的路程,我一手提着6公斤重的仪器部件,一手拿着行李,穿着笨重的防护服摇摇晃晃前行。同行的科学家也大致遭遇着同样的情况,我们像一群白色气球飘荡在戈壁上。经过四十几分钟的跋涉,所有人都被烈日烤的大汗淋漓,总算看见了基地的轮廓。一座白色建筑物孤独地伫立在戈壁中,为了更显眼,边缘统一贴了黄色标线,四角都有红蓝双色警示灯闪烁。到达大门口,经过一系列辐射检测,再三确认安全后,我们获得了入内许可。不少人都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抵达这里的路并不是最困难的,困难的是离开。时至今日,有时我还会一身冷汗突然惊醒,或许我真的还困在那里,或许我从来就没真正离开。
基地的初期工作主要围绕收集处理数据展开,咱们进行了大量的采样检测,不太费神,但费时费力,尤其是我负责的一枚核心样本——A01号陨石碎片,直径在3-5米间,而我手头的主要设备只有一台GT300。它的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可拆卸、轻便易携带、拥有这个量级所能达到的最大精度,但受限于其体积,它的扫描范围很小,能处理的数据量也有限。我穿着简易隔离服隔着一层玻璃,操作它上下左右游走,折腾了小半个上午后才成功获取了大概50%的数据。我们根据陨石碎片的形态和散落分布模式,逆推了其进入大气层的位置、角度和解体过程,和小行星中心最后一次预测的轨迹高度拟合,说明其计算模型不太有几率存在巨大疏漏导致此前那样大的误差。
但当工作进一步深入时,障碍出现了。我站在屏幕前,盯着逐渐完备的数字模型,5分钟,10分钟,直到第21分钟时,引起了詹森·赫歇尔的注意,他放下手头的事情凑到我身边,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皱起眉头。
石质硅层包围着以铁镍为主成分的内核,还有少量铂、银、铜、镉以及铅,这些元素都是金属质小行星的常见成分,但但从这枚碎片来看,它们以近乎诡异的方式有序排布着。
我点了点头,又指向屏幕右下角的一个白点,只有十几个像素大小:“你看这里,这里有一小块区域没办法识别,换了好几种方式都没有成功。”
“还不清楚,跑了一遍自检程序,没发现什么样的问题,停机检测的话至少要等到晚上。”
工作结束后,我关停仪器开始检查。或许是我细致的操作拖慢了进度,或许是我在潜意识里并不想知道结果。不知何因,我总觉得心里发堵,无论有没问题,都会有麻烦找找上门。进度到达99.8%时,专研组的各人都有意无意地聚集在附近,看着绿色的光标向前跃动。到达100%时,进度突然卡住了,让我暗暗倒吸了口气。但很快,光标跃动,进程结束,仪器没有问题。
一旦来到科学予以的确定性外,就有了很多猜测空间。目前已使用的几种手段都无法穿透这个不到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区域,尽管次日的研讨会上各位学者提出了几种可能性,但无论要验证何种推测,都需要更精密的设备做支撑。于是,最终会议决定将目前的状况汇报给指导组,申请外部检测或调用仪器。
那次会上,倒是赫歇尔的发言让我印象非常深刻,我读过他发表的文章,风格独特,思维跳脱、言辞犀利,充满灵感的论证中参杂了许多对其他学者还无保留的尖锐批评。他的言辞是在太过于有特点,很难不引人注目。会上,他阐明自己的观点后,还一一辩驳了其他人的看法,但恼火的是人们不得不承认他敏锐的才思。很快,我又有机会见识了一番。
就在那天下午数学组的办公室里,卢廷正汇报他初步构建的数学模型时,起初保持着沉默的赞同的赫歇尔突然间打断了了,走上前去指出几处可以优化的算法。好在卢廷正是有名的好脾气,尽管一脸难以置信,但还是退在一旁,保持了表面上的和谐。
抛去让人眼花缭乱的术语,两人争执的焦点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能量的来源和效率问题。要使信使”在特定的时空区间偏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自身释放能量,比如内部物质喷发;要么它受到外部能量冲击,比如与某物撞击。一般来说两种情况都值得考虑,要做的是排除法。但在“信使”这里,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它的区间很小,前后偏转角度却过大,同时还处于已经探明的物质较少的空旷环带。如果能量来源于陨石本身,则需要某种转化效率相当高的方式,不仅消耗小,速度也快,就目前信使的本身物质结构来看是很难自发完成的。可以说目前为止,赫歇尔只是开拓了另一条死路而已。
“是吗?你在说明的可是——一颗石头——自己燃烧了,爆炸了!”赫歇尔拉长了语调。
后来我不堪其扰,于是找了个机会溜到另一边,威廉·温斯顿和刘琳带领的小组正在研究“信使”的辐射来源。这里弥漫着与另一热火朝天的论战截然相反的氛围——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一言不发,低头忙碌着工作。我来到温斯顿身边看了看他正在处理的有关白点的数据,发现了这种沮丧气氛的罪魁祸首——似乎有一处信号返还的时间误差无法消除,也无法明确来源。
“其实是很小的误差,数学上来说,可完全忽视。”他说,但马上又摇摇头喃喃道:“真希望我能这么做。”
第一次研讨会后我所写的报告,在两天后换回了几台关键设备,填补了实验室的短缺,毫无疑问是雪中送炭。但很不幸,在我们利用新设备开始对白点进行新一轮猛攻后,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面前:无论是各种波段的电磁波还是粒子束都无法穿透它,相反,就像朝一面钢板扔纸团和射水枪——都被丝毫没有保留地弹了回来。一卷又一卷纸带从仪器里吐出来,昭示徒劳的努力又一次得出毫无差别的结果。
我们就像迷路了一样,不止一次忽然感觉自己取得了一点进展,用不了多久又发现是白忙活一场。有时为思路的连贯性,我会颠倒昼夜,不停地来回在基地的各个实验室里跑来跑去。某个中午我正在进行一个最新模型的构建,手指还凭着直觉敲击键盘,眼皮却不可控制下垂,似乎数日来的疲惫都在此时涌了上来,几乎是几秒钟内,我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光线透过窗棂,让灰白色调的房间暂时焕发出温暖明亮的光泽。我缓缓站起身,活动因压迫失血而麻木的手臂。窗外无边的戈壁此时在金色霞光的辉映下显得格外刺眼,我眯起眼睛,静静看向这片苍茫大地。忽然,一个黑点进入视线,我本以为是暂时性的飞蚊症,下意识眨了眨眼,那黑点却没有消失,反而缓慢移动着变大。好一会儿我才看出那是个人影。并且朝我挥了挥手。
挥手的是姚远,我的大学同学,他正驾驶着一辆外形奇怪的小车,以极低的速度行驶着。几分钟后,我终于能看清姚远笼罩在防护服内的脸,同几天前见面时一样,他露出来笑容,张嘴说了些什么,我隐约听到有一阵声音飘过去,却没听清内容。姚远马上意识到这一点,打手势让我调整了通讯频道,又说了一次:“好久不见。”我们背对着血红的余辉在戈壁上散步,身前的沙砾藏在阴影里,如同印象派油画富有肌理的笔触。姚远回头看了看四周,似乎认为足够远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容器,半透明塑料内露出铅制内胆。
姚远故作神秘地保持沉默,他轻轻弯下腰,从脚边抓起一撮沙砾,摊在手心举到我面前。
“这就是放射源。”姚远看着我,目光仿佛能穿透面罩直击我的内心,接着,他指向远处说:“这是一片富铁的戈壁,沙土含铁量比一般土壤高,而放射源就是沙子里的铁元素。”
“对,铁,普通的铁,但变得像某种天然放射性物质一样,我们暂时称其为‘融铁’。但那只是沙子中非常非常微量的一小部分,很难发现。这几天我们的团队跑遍了这附近方圆十公里的地方布置探测仪,以获取更精确的探测数据。但就如同之前说的那样,这里的辐射像一片海,浪涌此起彼伏。我们四处采样,拿回实验室分析,发现这种效果不仅在大尺度上呈现,小尺度上同样,哪怕一小撮沙砾,也是如此,就像微缩的海洋。然后,有趣的事发生了——”姚远又拿出一个容器,但这一次它是透明的,能够正常的看到里面还套了一个小容器。
“这里面存放的是我们最早使用的采样容器,铁制的。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在这个铁罐上也检测出了低剂量的辐射。就像被传染了一样。”
“确认过了,是真的。我们测了一次又一次,同一批次的容器中有三个出现了这种情况。不过我们还会继续实验,看看这种性质是否还会出现在其他物质上。”
在云室中,铀释放开来的各种高能粒子会使不稳定的过饱和蒸汽迅速凝结,我用它给不少学生展示过辐射的轨迹,就像绽放的烟花。但这种放射性铁很不一样,目前仍没有一种准确的物理词汇能够直接进行描述。物理学告诉我们,物质一旦形成铁,就不会再以仍和方式释放核能了,形成铁核时,核力会比它们形成任何别的类型的原子核时,将质子和中子束缚得更紧。但在这里,传统意义上的核力仿佛消失了,按照姚远的说法,融铁的内部就像一锅沸腾的热汤,平缓地向外释放出辐射。
回去的路上,姚远开着他的小车,我默默跟在后面,感觉脚下轻飘飘的,眼前的景色都变得恍惚了。余光里最后一点夕阳的残影,火红如喷薄而出的鲜血,竟让这一片荒芜焕发出回光返照般的美丽。
餐桌上,温斯顿坐在我对面,手里攥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一会举到唇边,一会又重新放下,烟已经被揉得弯曲,点点烟丝飘落在桌面上。从我告诉他姚远的发现后,他就开始重复这套动作,直到面前的餐食已经腾不起一丝热气,也没见他动一口。
他摇了摇头,坐在一旁说:“不算糟糕,还是没找到原因,但用铅隔离后没再次出现新的融铁,也没有在其他物质上发现这种放射性,至少目前隔离是有效的。老李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应该很快能组织研讨联会。”
“唉——”温斯顿又叹了口气,把烟卷放到鼻尖闻了闻,说:“我的祖母曾经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我说:怪事只能从怪事里找原因。她是个厉害的通灵师,在我们小镇上很有名气。没想到有天我还会重复这句话……行吧,我有一点想法。去实验室看看吧。”
实验室里,温斯顿向我展示了多日来他们获取的全部数据,密密麻麻的表格让人眼花缭乱。“我们分析了整个信使的物质成分和结构,首先说明一点,里面所含的放射性物质并没有想象中多,就算全部变成尘埃均匀地洒在地上,也没法造成这么大范围和浓度的辐射污染。所以说,辐射肯定还有别的的来源。现在看来,这样的一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没错,我思来想去,或许这说明信号里还有未识别的内容。之后我又细化了一下,发现时间上也有问题,信号接收比预期慢了0.08毫秒,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
“是的。”温斯顿点点头,“我还没弄清究竟是什么原因。但如果要找一个突破口。这就是我能想到最有希望的着手点。”
五天后的第一次基地联合研讨会上,他公布了几项振奋人心的突破性进展,其中最受瞩目的是A01样本中白点的两个特性,被称其为“镜子”与“种子”。
进一步探究信号延迟的原因时,A01样本的白点受到电磁波照射,并不只会直接将其反射,而是吸收其中一部分后后,再发出几乎完全一致的波段,如同镜面反射,这样的一个过程正需要约0.008毫秒。我编制了一些相当复杂的波来测试,得到的结果也是同样的,几乎不会损失任何信息。
但我们也注意到,这个波段只是和接收波段几乎一致,连续数天的实验里,我们都侦测到了微小的误差,误差的幅度和发射信号的频次及强度有关,频次越高,强度越大,误差则越小,但是不可消除。所以我建议停止发射信号,36个小时后,我们在A01样本身上捕获到了一段特殊信号。这段信号有明显的非自然特性,就像经过人工调制一样,每隔7983.42秒进行一次循环。温斯顿用这段波照射了三分铁样本,24小时后,他在这三份样本里分别检测出0.031%、0.028%、0.029%的融铁。而这些融铁样本上也检测出了相同的但处于持续衰减中的特殊信号波。
“我们相信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二组之前发现的现象——融铁,这段特殊的波就像种子,可以产生这种特殊物质……。”上台汇报的是温斯顿,他神采奕奕、行止如风,像个指挥家一样挥动手中的激光笔,和几天前愁容满面、烟不离手的简直不是一个人。
汇报到了一半时我注意到,有人在原本接下来要汇报的李基民旁耳语了几句,他立即起身跑出门去,神色似乎有些慌张。这个小插曲并没影响到场内热烈的氛围,就如温斯顿所说:“尽管取得的成果只是冰山一角,但起码这说明我们行进在正确的道路上。”除了追问实验细节外,一些学者慢慢的开始构想这种特性能够为科技上带来怎样的突破,尤其是被冷落已久的冷核技术,认为融铁可完全在能源领域实现飞跃。这段带有非自然特征的信号波也引起极大关注,有人猜测信号波本身就是一段可解读的文本,里还隐藏有更多信息,还有猜测认为这段波可能来自外星高等文明,“信使”是偶然漂流到地球的文明碎片,甚至是某种有意发出的讯息。
我问姚远是否知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像被惊醒了一样,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他正在重新演算刚刚公布的数学模型,甚至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没有……没有,只是想亲手算一次。这个模型很奇特,没有体现出一点数学上该有的和谐,但却是合理的。”姚远说。
就是那一刻,我头一回注意到一个长期以来被众人忽视的问题—— A01样本的质量,当其精确到小数点后第6位时,这一个数字就会开始产生浮动。
有很多种理由有可以解释这种现象,仪器精度、磁场变化、环境干扰等等。我却无法说服自己忘掉它。
喀拉——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噪音,是话筒发出的反馈啸叫。李基民已经站在台上,准备开始汇报,面色比几分钟前更加阴沉。他快速介绍了二组在基地外部勘测的工作以及目前取得的成果,语调没有一点起伏。
“最后,还有一件事需要在座的各位知晓,刚才刘新诚来会场,他告诉我最新的观测结果,在实验室里,发现的最早一批融铁,被储存在铅管中,我们这么做是出于经验……经验告诉我们,铅制品是可以阻挡绝大部份辐射的,世界多数核电站都采用了这样一种材料。但是我们在这一批铅管上也检测出了微量辐射,来自其中约0.003%的转化到具有放射性的铅。这在某种程度上预示着什么,我想对在座各位来说,已经不言而喻了。”
测序,成了基地里唯一值得关心,也唯一事实上正在进行的工作。我忘记了那种状态究竟持续了多少天,昼夜已不再重要,仪表的指针就是时钟的指针,每一点轻微的晃动都代表着某事的迫近。
是什么在迫近?时钟的尽头是什么?我不愿想象。我们用最快速度在基地里以核反应堆的规格修了一个半球形测序仓和一个隔离舱,把各种元素样本以及一些常见的复合材料分别置放在A01样本的周围测序仓格内,使其接收种子波的辐射,记录其物理性质的变化。然后,我们对实验室里所有物品进行了检测,一经发现性变,就立即移放到隔离舱内。我、温斯顿和有其他几人三班倒地守在电脑前,这就是一场赛跑——是我们先弄清楚种子波传播的规律,还是辐射先杀死我们。
唯一安慰就是,到头来我们总算掌握了一些控制手段。根据对融铁的观测,我们推测当种子波出现在除白点外的物质上时具有衰减性,而利用镜子特性,如果我们持续对白点发射稳定的电磁波,就可以有效削减种子波的效能,把它控制在最低。如果我们大家可以通过测序找出在种子波种照射下最稳定的物质,用作隔离装置,或许就能控制这种我们尚不了解的物质。
所幸,一段时间后我们得知,事情的发展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糟糕,种子波的作用力还是十分微弱,所有已检测的元素里,铁的稳定性最弱,只要能控制融铁,我们就能守住最后防线。
我开始了新一轮的撰写报告,填不完的表格,整理不完的数据让人头晕,没意识到此前一直很有存在感的赫歇尔,已经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某天下午,他突然冲出寝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油腻头发,一边用沙哑的声音高呼着:“我搞定了!我搞定了!”一边跌跌撞撞地奔跑着穿过走廊和大厅来到实验室,向所有人宣布,他找到陨石轨道偏转的秘密了。
“是爆炸,的确是爆炸,我承认……之前我猜错了,但现在一定是对的。”他气喘吁吁地搬来电脑,展示了他的模型,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融铁特性下,铁原子内部传统意义上的核力似乎消失了,也就说明其稳定性变得更容易被破坏,而大量熔铁聚集时,会相互作用放大不稳定性,使其释放能量的速度成指数上升,足已演化为一场爆炸。只需要相当少的铁元素,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释放足够的能量,推动“信使”的轨道偏转。
想通这一点后,他花了三天把自己锁在寝室里构建模型,得到的结果完美契合了所有偏转区间。
“等等,”姚远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是说熔铁之间会产生相互影响,当形成某种分布方式、达到一定质量,就会抵消其衰减性,反而有所增强?”
“也就是说,存在一定概率,融铁不会自行衰减,二它释放能量的方式会演变成不受控的爆炸?”
还没等赫歇尔继续解释,姚远就拿上检测仪,飞快地穿上防护服冲出门外。不以会儿,我在通讯频道里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火箭发射的日期最终确定在9月28日,它将冲上天际,将一个装载着“信使”所有碎片样本的卫星送入绕日轨道,这样就能借助太阳辐射和调平器来创造稳定的强辐射环境抑制种子波,同时与地球拉开足够的距离,创造安全缓冲带。我们还在在卫星上搭载了数种监测设备,可以实时传回数据,以便后续研究的展开。这颗卫星被命名为“守候者(Watcher)”。
最后一个星期里,我们陆续撤出了辐射区,前往那栋第一次开会时的小居民楼暂时安置下来,等待发射。撤出基地后,我总算睡了个好觉,我梦到自己小时候和父母一起旅行,在海边、在山林,也在无边的沙漠里。卸下繁重的任务后,工作也变得不那么要紧,我每天给自己规定了几个小时的固定时间,除此之外,就是在房间里喝茶,或者与姚远在户外散散步。静下心来欣赏这片戈壁时,会发现它并没那么枯燥乏味、一成不变,随着光线和天空的变化,山丘和杂草也会展现出不一样的色彩。落日十分总是最让人愉快的,尽管天气转凉,有时冷风刺骨,但余晖散去后星空逐渐显现的景色,总让人眼前一亮。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发射前的最后一天,我回到岗位上,为“信使”的样本作最后的检查。这些样本已经和一台大功率发射器一起被封存起来,装载在“守候者”中,我能做的也只是坐在电脑前,一遍遍查看早就烂熟于心的数据。
我曾注意到,A01样本的质量在小数点后6位会出现小范围浮动,一直以来,这个浮动都被当作无关紧要的误差处理。当然,如果这个浮动一直在某个固定范围内,那么我们的做法绝对没问题,但那天我发现,这个数值似乎比十几天前高了一点点。
我调出了一个月内的数据来进行回归分析,得到的结果前87%的区域都是浮动持平的,而最后13%,出现了极其微小的上涨的趋势,这让我感到很奇怪。我又开始尝试找寻造成此现状的原因,一直到半夜,都没什么思路。我尝试说服自己,有很多原因可以解释这样的一个问题,总有些东西是不可预测的。但第二天早晨,我还是忍不住向负责发射的人反映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毫不意外被忽视了,数字的上浮实在太小了,连我自己都觉得小题大做。
发射如期到来,我们被安排在指挥中心的另一侧的观礼厅,一面是电子荧幕,另一面是巨大的玻璃,透过它可以直接看到一公里外火箭发射台。电子荧幕上正反复播放“守候者”的动态结构图和发射动画,在虚拟影像中,它像个玩具一样被拆开又重组,“信使”被层层包裹在中心,如同巨大的巧克力球内唯一的榛子仁。
那时,我终于注意到布置在“信使”旁的大功率电磁波发射器,好像黑暗中擦出的一枚火星,瞬间照亮了我的脑海。它启动的时间和A01样本开始增重的时间完美契合,我的想法让我自己打了个寒战。
倒数慢慢的开始了,我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中匆忙冲出观礼厅,想去指挥室找到主控人员。
我忍不住大喊:“等一下,等一下!还有问题!”可走廊尽头的指挥室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
融铁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物质,危险、诡异又迷人,传统意义上的核力似乎消失了,它的内部就像一锅热汤,缓缓释放出辐射。这就是我们知晓的全部,我们从没有正真获得机会对其进行更深入研究,更别提A01样本中的白点,以及它发出的特殊信号波。我们所有的努力,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
发射后的第63天,“守候者”出现了异常下沉趋势。第88天,这种下沉趋势超出了其自身的调控能力。第101天,地球与“守候者”失联。
一直以来,当我们置身于科学予以的确定性外,就会拥有许多猜测空间。有些是基于事实提出的合理推论,有些是天马行空的想象,我们大家都认为其中某处蕴藏着真理,于是不厌其烦地猜测、求证。就比如恒星命运的归途,这个长达两个世纪的论题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猜想、推理和辩论,我们预测到了白矮星、中子星、黑洞的存在,得出了恒星演化的图谱,能够准确的通过一颗恒星的质量、自旋等许多参数推测出它的命运。如太阳,它在其主序星阶段已经到了中年期,核心内部不断发生氢聚变为氦的核反应。50至60亿年后,太阳内的氢将消耗殆尽,其核心温度上升到足以再次启动核聚变时,氦将转化为碳,此后它将不再发光,成为一颗死星。
如果碳不是核聚变的终点呢?如果太阳的质量会出现不受控的增长呢?如果种子种在了太阳里呢?
离开基地后,指导组的人来找过我很多次,要求我回忆细节,但对外保持沉默。我写了一篇又一篇陈述说明一切,包括我能回忆起来的在基地的每一个行为举止、每一处技术细节。我还对失联的“守候者”做了多次推测,但似乎从未让他们满意。
我与姚远还从始至终保持着联系,我出差前往他所在的城市,或他来我这里时,我们还会聚在一起喝一杯,但很少再提起基地往事。在某次国际学术会议上,我碰到了温斯顿,他径直从我面前走过,就像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而赫歇尔本该处于他学术生涯最活跃的年龄,我却再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直到多年后,他在家中自杀消息传来,卧室里发现了成堆的手稿和未发表的文章。我托朋友得到了其中一小部分的复印件,找了一个静谧的夜晚仔细阅读,那手稿写得很乱,但字里行间依旧闪烁着酒渍无法掩盖的思想光芒。
有些夜晚,我会梦到自己身处基地的房间里,却没办法抵达另一头的实验室,我疯狂地拍着门,却无人响应。我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实验,检视那些数据,巨大的电子云包裹着我,原子核在面前融化,夸克像跳跳糖一样四处迸溅。我想,大概有些错误注定无法逾越,有些图景永远无法看清。我不知道关于“信使”的研究是否还在继续,但我清楚,基地已经不复存在了,过去、现在、未来都不存在于任何纸面、音频、视讯上,我却被困在了那里,我的头脑是最后一块无法清除的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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